金馬影展

《婊妹Online》Andrew Edmund Walton NEEL導演專訪

Q1：為什麼處理女性自拍議題？

A1：不只美國，只要是已開發國家，都有這種喜歡紀錄自己生活、暴露自我的文化，一股自戀傾向由這小視窗蔓延開來，我相信這是新的「納西斯之池」（Pool of Narcissus）（導演手指他放在桌上的iPhone），所以想帶著批判性的眼光來檢視這個議題，瞭解他們做這事有何意義。

Q2：寫這故事時，身邊有參考對象嗎？

Q2：幸好我沒有認識任何一個像凱莉女王一樣的人（笑）。這是一個嘲諷、誇飾的角色，我結合了很多網友的特質，可以說是比較糟糕的美國形象的超級大集合。

Q3：所以才設定在國慶日？

A3：沒錯！我想藉由這個十分自私、自我中心、極其誇張的角色來嚇嚇大家，提醒一下社會。我不一定遇過像凱莉女王一樣的人，但很多人都有她的一些特質。我帶片子去各國放映時，其實不只美國，很多已開發國家都面臨類似問題。

Q4：有訪談提到你在設計角色時參考《南方四賤客》的「阿ㄆㄧㄚˇ」，為什麼？

A4：對，我有要求女主角Louisa Krause在揣摩角色時參考「阿ㄆㄧㄚˇ」。因為我覺得《南方四賤客》團隊在設計角色時，有意將他塑造成最令人反感、討厭，且是當代美國最糟糕、最政治不正確一面的極致。我認為反諷是最好的社會批判方式，像《南方四賤客》、伏爾泰的諷刺小說《憨第德》，電影的話我會舉《人咬狗》、《閃靈殺手》。

Q5：為何選Louisa Krause當主演？

A5：當初試鏡來很多女性，有那種很性感卻胸大無腦的，但凱莉女王並不笨，跟「阿ㄆㄧㄚˇ」一樣精得很，只是用在不該用的地方。Louisa很清楚這點，她一試鏡我們就知道了。如果當初我們沒找到合適的演員，可能就不拍了。

Q6：片中有不少身體裸露，但都是腰以上，為何沒有下半身？

A6：噢，兩個原因。第一，演員都有經紀人（笑）。第二，美國還是一個宗教立國的地方，沒想像中開放，保守得很，如果做太超過會有爭議。影片呈現的都不是最超過的，網路上比這勁爆的還很多。有個年長朋友看完片問我，我們現在小孩都在做這些事情嗎？我告訴他，這只是輔導級！

Q7：女主角自言自語「我不是蕩婦」，但跟她的行為似乎有衝突，為何這樣處理？

A7：這是我想處理的重點之一，她的行為看起來像「蕩婦」（slut），但只有跟維尼熊做愛而已。我不太喜歡講這個，因為女人不喜歡男人來談這議題，好像在批評女性。近年來女性地位看似提升，但對性感形象的要求也隨之增加，這兩者其實有衝突。而且「蕩婦」這個詞是很沙文主義的，我不想批評她行為好壞，只是呈現，開放地提問。

Q8：在跟維尼熊做愛那段，她剛開始好像很緊張，但後來變了，開心自拍，這中間產生什麼轉折？

A8：這是我最喜歡的鏡頭之一。那一刻，好像她的線上身份跟真實身份結合。她本來是害怕的，但透過自拍這個行為，經由科技中介去扮演線上身份，保護了她自己。這個鏡頭可以拿出來寫一本書，人與人之間得透過科技中介才能接觸。（翻譯張訓瑋：我的想法是她在那刻蛻變了，成為她夢寐以求的「凱莉女王」，但這勝利其實是悲劇）對！你可以這樣想，我同意你的詮釋。我在拍的時候，只知道一定要這樣發展，卻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！沒有正確答案！

Q9：為什麼選擇開放性結局？

A9：很多人認為她應該從中獲得教訓，的確有，但不是觀眾想看到的，傳統上的被懲罰。最大悲劇在於，她應該學到什麼，卻沒有！這才是最可悲的。

Q10：各地放映，男女觀眾反應有不同嗎？

A10：我一直以為拍完後會被抨擊，只有一些保守人士無法理解這片是反諷。我覺得男性跟女性觀眾沒什麼差別。

Q11：會有男性觀眾從中獲得歡愉嗎？

A11：哈哈，我無法想像這件事。男人想看理想化的性愛，而非真實的性愛。試鏡時得看女演員過去作品，因為沒空，快轉看，於是就看到女人不是站著，就是躺著，被男人幹，在以男性觀眾為主的好萊塢，這很悲哀。

Q12：片尾兩位拿iPhone拍的女演員打上camera operator（攝影機操作員），可以解釋一下導演、攝影指導在拍攝現場的分工狀況。

A12：會有一位攝影指導在每個場景教導演員，陪她們走一次，如果鏡頭不是拍主角，就會站在旁邊看。可是有一點很好玩，當我跟攝影指導離開，讓演員們自己拍，使用者自己創造內容，有時效果反而更好！其實只有兩成用iPhone拍，八成是用Canon EOS，這台有硬體防震，有點像窮人版的steadicam。

Q13：會不會增加導演工作的困難度？

A13：當然會，這是最難的一點。我不能用小螢幕監看，只能躲在小房間聽聲音，看表演行不行，等演完再把畫面放到螢幕上看。但也有好處，演員表演時不用被攝影機盯著，周遭不會有一堆人看，表演反而更自由、更自然。

Q14：這個拍攝概念是在開拍前就決定了嗎？

A14：對，我們練習很多次，因為知道拍法不太一樣，會有一些困難，就把細節想得很透徹。大概花三個禮拜測試，跟演員排戲，把攝影機交到她們手上試拍，再放到大銀幕看，確認解析度、看得清楚等。實際拍攝花21天。

Q15：用iPhone拍攝的能力是選角的考量之一嗎？

A15：我們有做，有些試鏡者不爽，所以當然沒用她們（笑）。有些人不喜歡自拍，覺得很不舒服，很抗拒。演員很容易被人物化，拿攝影機自己物化自己，是很奇特的感覺。

《婊妹Online》Andrew Edmund Walton NEEL導演映後座談

主持人：導演想先說點什麼嗎？

A：非常感謝金馬影展這次的邀請，非常謝謝接待今天帶他四處參觀，文化上有很多差異，但一切都很新鮮。這是這部片第二次在亞洲放映，第一次在韓國，我很好奇大家有何反應，無論好壞。

觀眾1：這片看起來像是兩支手機自拍，所以沒有攝影師跟其他工作人員嗎？

A：拍攝有一半時間不能有其他工作人員在現場，這對演員來講是很好的表演機會。全片有20%是iPhone拍的，剩下是Canon EOS，另外再做一個架子，如果對這架子有興趣，可以google “popular mechanics King Kelly”，就能看到照片。

觀眾1：預算多少？

A：美國有一個新的說法叫micro-budget（微預算），大概少於50萬美金。有一些年輕電影人請教我，是不是可以完全靠iPhone 拍片，我的回答是：如果你想做出粗糙的效果，反而更該花心思去控制畫面品質。

觀眾2：拍攝吸毒的感覺跟手持POV拍攝有什麼關聯？

A：有一點點，但其實女主角沒有吸很多次毒。影片最主要是想拍年輕世代正在經歷的事情，毒品、酒精確實很氾濫，她也不是乖乖牌女生嘛（笑）。

觀眾3：青少年色情網站的情形，應該比電影呈現的還要限制級許多，這樣的控制是原先設想就別太超過，還是剪接後的結果？

A：雖然我拍了一個網路色情的片子，但也不是要說這是對的、還是錯的，比起以前的色情工作模式，網路還比較安全。這一切都在發生，不是虛構的，相信在這邊的觀眾一定有很多在家看色情網站。

觀眾4：導演最後用開放結局，但我一直很掛念黑道對女主角說完蛋了、事情鬧大了，導演有對這角色的未來給出什麼結論嗎？

A：我其實沒想過之後會發生什麼，這邊就能結束了。你可以去想之後會發生什麼，但我不認為這很重要，對我來說更重要的是：從頭到尾，她都不去考慮自己行為的後果，即使到結局。人是從來不會從錯誤中學習，小說裡面可能有，但真實世界很少。

觀眾5：我有兩個問題，第一個問題很簡單，不知導演對歐巴馬當選有何想法？

A：我覺得太好了！感謝上天！（觀眾5：為什麼放歐巴馬照片？）拍攝時有觀摩色情網站，看到這圖，很有趣，就放進去了。

觀眾5：第二個問題是，導演剛才說「一切都在發生」，你有認識這樣的人嗎？

A：沒有，好險！人站在鏡頭前面會做出想不到的事情，最近有個警察明明知道鏡頭在拍他，卻還是一槍把人殺掉，還有一個警察在引擎蓋上跟人做愛，也拍下來。凱莉女王是我在網路上觀察的混合體。但也有人跑來跟我講，我認識一個有點像凱莉女王的人耶。這裡有人認識像凱莉女王的嗎？那邊有一個，兩個。其實不用太認真，因為這是個誇飾、反諷的角色。不知大家知道《南方四賤客》的「阿ㄆㄧㄚˇ」嗎？當初有參考。

觀眾6：為何設定在國慶日？兩位女演員是職業演員嗎？

A：對，我設定在這天，因為這是我看到的超級自戀又自我中心的美國（笑）。她們都是職業演員。

觀眾3：不好意思，我剛才的問題沒回答到，因為影片上發生的都很溫和，比起更驚人的付費色情網站，這是一開始就設定好的嗎？

A：我在拍攝時已經設定好，裸露鏡頭不低於腰部，我自己也會看色情網站，但不是這麼愛看，為什麼拍這片，是因為在幫別的紀錄片做研究時，看到一個叫網站MyFreeCams，大家有興趣可以回去看，這是免費的。你可以看到一個女生坐在那邊，旁邊有人下注，等下注到一定程度，女生就開始脫，這真是太奇妙了！就像一個住在籠子裡的女生。我有回答到你的問題嗎？我不能放太離譜的東西，我不想被人家當成色情片導演！有一些八大電影公司的子公司看這片有點興趣，但最後都收手了，我說都沒露下半身，但他們說不是露多少的問題，是呈現出來的感覺。法國人看的時候明明一點感覺都沒有！美國人還是比較保守一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