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靜咖啡館之歌  

以《乘著光影旅行》拿下金馬獎最佳紀錄片、《跳格子》拿下金馬獎最佳短片的姜秀瓊導演,歷經紀錄片、短片與人生劇展等磨練,這次受日本老牌片廠東映之邀,到日本能登半島拍攝她第一部劇情長片《寧靜咖啡館之歌》,還請到產後復出的日本影后永作博美飾演女主角。金馬影展邀請到姜秀瓊導演與永作博美小姐,暢談這次合作經驗。

姜秀瓊 (2)  永作博美 (1) 

姜秀瓊(以下簡稱姜)

永作博美(以下簡稱永作)

跨國合作經驗分享

Q:為何有這次合作的契機?

姜:這是東映公司策劃約10年的計畫,大約4年前,東映的大久保先生邀請我作這部片的導演。因為我不會講日文,也不敢說自己對日本文化有多深刻的了解,一直在評估自己能不能勝任這個案子。直到永作博美小姐答應擔任主角,我的心才真的比較篤定,願意接受這個挑戰。

Q:製片是看中導演什麼特質?

姜:東映製片在2010年跟行定勳導演來金馬獎,看了我的紀錄片《乘著光影旅行》,後來又在亞太影展遇到,看到我《跳格子》有得獎,知道我也有拍劇情片,又看了《艾草》。他覺得我的敘事風格跟他這個計畫符合,這位製片本來在國際部工作,欣賞台灣電影圈的創作活力,就提出邀請。

Q:除了語言不通、拍攝期短的時間壓力外,有什麼文化上的障礙與困難嗎?

姜:台灣跟日本的製作習慣是差很大的。台灣真的比較free一點,彈性比較大,也可以比較任性一點。日本非常專業,非常嚴謹,必須適應他們這樣的風格,也非常感謝他們的專業,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兩小時片長的片拍完。本來製片跟我講說,只有一個禮拜。我說,什麼?!這不是人生劇展!這是電影耶!他說,可是日本都這樣。我最後爭取到1個月,又遇到颱風,實際拍攝期壓縮到21天。

關於永作博美小姐與角色

永作博美小姐是偶像歌手出身,在1989年與其他成員組成歌唱團體ribbon。21年前就隨團來過台灣,還錄製一首翻唱中文歌,但她已經忘記怎麼唱了,不過還記得自己名字「永作博美」的中文發音。1995年ribbon解散後,永作博美順利轉型成實力派演員,演出多部日劇與電影,近年以《第八日的蟬》拿下多座日本影后大獎,聲名大噪。

Q:導演說在永作博美小姐答應後才接下,為何非永作小姐不可?

姜:因為這角色是整部電影主要的靈魂人物。我是那種演員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導演。所以我覺得有她來擔任主角很重要。(有看過她演的片嗎?)看過《第八日的蟬》,也看過她以前唱歌。

Q:永作小姐跟姜秀瓊導演的合作經驗如何?

永作:第一次跟台灣導演合作,一開始還蠻開心的,但也擔心有語言隔閡。不過進入現場開始拍戲後,比起我,姜秀瓊導演其實更辛苦。不只是處女作,還身在陌生的日本。導演導戲的方式和一般日本導演導戲的方式非常不一樣,我反而覺得這樣很有魅力。姜秀瓊導演是用一個宏觀、俯瞰的角度來看這個戲,對於一些比較細節的動作沒有特別要求,這樣視野放開後,我反而可以很自由發揮演技,盡量朝導演希望的方向。

導演對於永作博美演技的看法。

姜:她是很有經驗的演員,這是我第一部電影長片,一開始擔心她會不會信服我給她的指導,但我們第一天拍攝她就給我深刻印象。我拍的第一場戲就是電影的第一場戲,律師告訴主角,她父親失蹤這麼多年,應該已經過世了。這天只拍這場戲,但很關鍵,一方面是開場,一方面要讓永作小姐了解我的方式,也對她的表演風格做出定調。這場戲的台詞不多,都是內心戲,其實主角台詞都不多,我們一直在溝通內心的東西。她問我表情是怎麼樣?我說,表情不重要,如果你內心真的有,表情就看得到。拍比較多次之後,我自己和現場工作人員都覺得,這樣會不會對永作博美小姐太失禮。但拍攝完後,永作小姐居然跟我說:「導演你可以盡量要求我,你不要客氣,我非常期待你給我的指導。」

接下來的拍攝過程很緊,壓力非常大,每次溝通還要透過翻譯,可是永作小姐的領悟力、她對我的信任、努力想了解這劇本的企圖,我也很想跟她作深入與親密的溝通,所以到後來我們越來越有默契,甚至不用真的透過翻譯,一點點肢體語言、眼神,我話都還沒講完她就說:「導演,讓我試試看,我可能懂了。」

Q:永作小姐飾演咖啡烘培師,平常有在煮咖啡嗎?有針對角色作什麼功課?

永作:我平常很愛喝咖啡,但很少自己煮,為了這角色是有努力揣摩煮咖啡的姿勢與動作。(註:永作博美小姐其實很會做菜,她擁有廚師執照,曾在東京的專業烹飪學校研修)

Q:故事原型來自一位真的在能登半島的海濱船屋開咖啡館的女子,電影拍攝也在能登半島,永作小姐有見過本尊嗎?

永作:這次拍戲的地方離真的船屋咖啡廳很近,所以拍攝空檔時我就去那邊看她煮咖啡。就像導演剛剛講的一樣,主角的台詞不是那麼多,很多東西要靠內心戲詮釋,所以我一直去偷看、揣摩她的姿勢。

永瀨正敏的選角

Q:片中有出現目前在台灣知名度很高、今年也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的日本男星永瀨正敏,但他的角色戲份不多,還是個很不討喜的反派,為什麼可以找到他來演出?

姜:永瀨正敏願意接演這片,我也蠻驚喜的。這角色是我們最後才確認的演員,製片之前也邀請了其他人,但都無法配合。後來製片問我,你要永瀨正敏嗎?我說,當然啊。他說好吧,那我就鼓起勇氣去試試。沒想到永瀨真的答應了!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願意,但我聽製片說,他不是挑戲份的演員,他會挑有意思的案子。

定裝時我第一次跟他見面,他第一句就問,你是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的演員嗎?你是哪一個角色啊?你知道嗎?我本來可以跟你同台的,我也有拍《牯嶺街》。我說,啊!我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情!他說,可是導演都把我剪掉了。我說,那也許4小時版有喔?他說,我看過了,也沒有。他後來還拿照片給我看,他跟張震拿著《牯嶺街》的拍板,好可愛喔,張震才15歲,好年輕,好帥。

那時他應該已經拍完《KANO》,對台灣有更多情感,對跟外國導演合作也有一些經驗,再加上是個女導演,他可能覺得有意思。剛好這角色戲份不多,他才剛好有空檔。我們在開拍前兩天他去附近拍廣告,不小心弄傷眼睛,當時我們非常擔心,他一直跟我們道歉,我們想說該怎麼辦?後來覺得這樣也蠻好的,就讓他戴墨鏡跟眼罩演出。

台灣新電影血脈 x 療癒的力量

Q:導演曾跟著楊德昌導演、侯孝賢導演工作,身為台灣電影兩大巨匠之後,這段經驗對您拍攝第一部長片有何影響?

姜:不只是這部電影,我覺得他們兩位影響我最深的是自我要求的態度。講仔細一點,楊德昌導演是比較要執行到底,侯導是比較順勢而為一點,另外一種大氣。也許是侯導這種特質影響了我,我在拍這片時有轉換一點自己的態度。以前都是自己獨立製片,用十分的力,一定要怎樣,每一個環節非常堅持;但這次我是受邀請,我覺得我要用八分力,這意思不是說我沒盡力,而是說不要把局面擰死,要學習怎麼合作,跟製片意見不合時要想,這對整個作品有殺傷力嗎?或牽涉個人喜好?在這種時候會選擇放棄個人喜好、顧全大局,容納更多可能性,反而會比較好。

Q:侯導拍《咖啡時光》有去日本拍片的經驗,有向他請益過嗎?

姜:沒有欸。因為侯導也在忙《聶隱娘》,不好意思約侯導來看案子。倒是我遇到魏德聖導演,那天很特別,剛好是東映製片飛來台北跟我作這案子的正式邀請與確認,那天我約他傍晚在飯店見面,我下午跟魏德聖導演喝咖啡,請教他拍《KANO》、《賽德克巴萊》跟日本人合作的經驗,他跟我說,他(對日本人的嚴謹)已經有心理準備了,但比我想像中的還要不一樣。

我們談完喝咖啡時,收到一封簡訊說什麼五點了,海嘯可能到基隆。我說這什麼東西?他說常常有這些騙人的,就不理它了。後來去找日本製片,經過彩券行,看見電視報導才知道怎麼回事,其實那天是311。我到飯店時,他剛好正在跟東京的家人聯絡,他說他無法想像東京發生這種簡直像電影的情況,可是他人在台北。那時我想,這案子可能要停擺吧,沒想到他們繼續進行,沒有放棄。遇到311這樣的事到底是什麼預兆?那時就希望這片真的有一點撫慰跟療癒。

和電影的第一次

Q:第一次進電影院看的電影是什麼? 

永作:《Bee Bop High School》(1985),當年很風行的高校青春劇,所以就進電影院看,主題曲是中山美穗唱的。

Q:第一次感受到電影魔力的電影?

永作:《紅粉佳人》(Pretty in Pink,1986),國中時看的。我本來要去看《捍衛戰士》(Top Gun,1986),因為我們是鄉下小戲院,一次放兩部,就順便看另一部《紅粉佳人》,沒想到這部好好看喔,身為一個女生,覺得《紅粉佳人》很有魅力。

Q:分享一下第一次參與電影拍攝的經驗。

永作:第一次演的是黑澤清導演的《分身奇譚》(Doppelganger,2003)。記得當時非常緊張,好像演電影就要把自己的演技拉到比較高的層次,但又不知道該怎麼做,所以在片廠就是一直保持很緊張的狀態。

Q:第一次進電影院看的電影是什麼?

姜:我忘記第一次進電影院看的電影是什麼了,但我記得第一次看電影哭得這麼慘是《新天堂樂園》(Cinema Paradiso,1988),第一次被電影打動到心裡。

Q:第一次參與電影拍攝的情況?

姜:對我來說電影最魔幻的一次經驗應該是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,不只因為我第一次參與電影演出,還加上我當時很害羞,戲份很少,我不知整個劇本的來龍去脈,我只知道跟我有關的人物關係,以及我在那個人物關係之中的我的角色定位。直到我到戲院看整部電影的完成,我才知道,哇,原來是這樣的一部電影,以及我這個角色在這部電影裡的關鍵性。對我來說,這是極大的震撼,可以感受到電影的魔力、神聖性跟巨大性。當時我在學劇場,就覺得我移情別戀了,我開始想朝電影發展。

拍《牯嶺街》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戲,是我弟弟張震被抓到警察局那段,那是唯一一場我的演出沒有當天完成,之後再重拍的。因為我那時沒有這麼多表演經驗,試戲導演叫我不要用太多力,我就已經用了非常滿的情緒,其實技術性的彩排、排練時,我幾乎都用真的情緒,五六次試戲完,我已經沒有力了,體力不行了,而且當時我重感冒,所以就跟導演說我不行了。而且那鏡頭的要求是導演喊action前我就已經在痛哭了,這對我來說有難度,我裝不出來,我情緒不是來真的就不會演,沒有技巧可言。後來導演就很包容我,說收工,改天再來。

重拍那天,我就先待在9人巴裡,一個人安靜培養情緒。我壓力很大,因為我知道萬一我沒哭出來就不用拍了。我還記得助導來問可以嗎?我們那邊都準備好了。我非常緊張,跟他說我還不行,我跟導演講再給我一點時間,結果我一下車,眼睛一抬,看見警察局的紅燈,馬上就爆哭了,情緒就無法控制。大家就說趕快來!趕快來!就哭著被抓住stand by,開始拍,然後一次OK。這對我來說是個壓力蠻大、很特別的經驗。

映後座談

 

給金馬的話

姜秀瓊 永作博美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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