導演行定勳
Q:原著被譽為很難翻拍的小說,導演覺得翻拍過程最難的部分是哪裡?
A:我以往拍過很多以戀愛為題材的片,但拍的都是兩個人相遇、認識後發展的戀愛情節,可是呢,從來沒有好好正視過在人與人之間的曖昧部分,我如何能確定我對你的心意是怎樣。這次這個原著最讓我印象深刻的部分,就是對戀愛的曖昧。
Q:導演過去訪談提過,這劇本在日本找不太到資金,才到海外拍片,為什麼找不到?
A:日本電影現在的製作方與觀眾,都比較追求簡單明瞭的故事,大賣的片子很多都比較簡單、好懂。可是我一開始想拍這部片時,就以80、90年代自己深受影響的亞洲電影為目標,在故事性與結尾作開放處理,讓觀眾能發揮想像,自己有所詮釋;但這種跟日本觀眾或市場所能接納的東西不盡相同。所以就組一個海外團隊,去拍出心目中的故事。
Q:導演之前考慮過來台北取景,也考慮過到中國,最後選擇上海的原因是什麼?
A:選擇上海最簡單的原因,就是中國方的製片是上海人(笑)。當時除了上海,候選名單第一名就是台北。我心中的第一候選人是台北,事實上我也寫了台北版的劇本,主角兩人約會是去釣蝦場釣蝦。我也去台北釣過蝦,很開心,就寫在劇本裡,如果真的在台北拍就會有釣蝦的戲。以後有機會拍別的片來台北,一定會把釣蝦放進去(笑)。
(Q:為什麼會喜歡釣蝦?)寫劇本時有來台北田野調查,那時有看過釣蝦場,可是行程太滿了,沒有時間去釣蝦,但又很想釣釣看,就在搭機離台前空出一小段時間去。在釣蝦場碰到一個東南亞的人,可能是馬來西亞的人,不知為什麼對我很親切,給我一顆皮蛋,要請我吃。我吃了,結果瀉肚子。我覺得這遭遇很奇妙,就把「去釣蝦、碰到馬來人給一顆皮蛋」寫進劇本。送我皮蛋的人名字叫Alex。
(Q:導演釣了幾隻蝦?)四隻。馬上現場烤了就吃,可是那個Alex幫我調味時鹽撒太多了。
Q:這次去中國拍攝,有遇到什麼困難?
A:糾紛或摩擦發生過很多次。因為日本劇組比較多是一整個團隊去想接下來要作什麼事,但中國比較像是會有一個領頭在上面,最大的那個不說話、沒有作指示的話,下面就不會動。日本都是集體行動,所有進展非常快速,按照時程作事,可是中國是一個問題出現了再解決,一個一個來,時間拖得比較久。所以一開始拍攝比較不能按照自己步調,花了一些時間磨合,習慣對方的作事方式。
另外一個困難是,每次在外面拍戲,總是會有中國的公安來趕,常常造成拍攝中斷。中國的現代戲很少看到出外景,都是棚拍,會不會就是這個原因?在日本只要取得拍攝許可就可以拍,但中國為什麼取得拍攝許可還會被趕?原來不同地方的電影人有這些辛苦的地方。
Q:為什麼選擇張孝全飾演主角?據說這是製片方決定的,有看過他的演出嗎?
A:一開始選張孝全的確是中國製片給的意見。可是在提議之前,我就看過很多張孝全演的電影,一開始對他印象最深刻的是《盛夏光年》,後來的《女朋友。男朋友》、《失魂》也都有看過。所以當中國製片提出有沒有考慮張孝全時,我當場就說好。
Q:在指導張孝全表演上,和對日本演員有什麼不同嗎?
A:在跟演員導戲時,我跟在日本是用一樣的方式,先請演員用他們讀劇本後自己的詮釋方式演一遍,然後我再提出要求跟指導。但在張孝全的方面,因為我發現他是一個還蠻內向的演員,一開始請他先用自己的方式演的話,他不太敢端出太多東西,反而對他開始有所要求後,他才會慢慢把很多東西掏心掏肺挖出來。對我來說,他是一個需要被引導的演員。
Q:三浦春馬片中要說很多中文,有遇到困難嗎?
A:這部分我身為導演沒有給予他太多幫助,反而他自己的努力比較多。但因為我們的角色設定是才去上海一年半左右的日本人,所以講日文口音比較重的中文是很合理的。可是三浦春馬本身是很認真努力的演員,片中一直希望可以用他自己的聲音,讓所有華語圈的觀眾都能聽懂,不需要用配音,所以在這部分下了很大功夫。在這一點上,現場演員給他的幫助更大,他會一直問,其他人會給意見,教他怎麼講更順,到最後三個主演之間已經形成他們自己的默契。
Q:片中主角看了兩部中國老電影,請問導演這兩部是怎麼選出來的?
A:我們勘景走了上海很多地方,經過公園時常常看到蚊子電影院,架起一個棚就開始放片,我覺得蠻稀奇的,因為日本很少這樣像這樣戶外放片了,製片組的人說上海還很常見。不過當時看到的是比較新的電影,但我有個想法,如果放一些比較舊的電影,會不會更能表現上海風味?所以一開始先針對上海製片廠拍過的經典老片,挑出合適的,最後選出《小城之春》(1948)跟音樂劇《阿詩瑪》(1964),我之前沒看過,但看過後覺得現在看還是很有趣。透過這兩片,也讓大家感受我實際在上海感受的氛圍。
Q:片中有一段拍古裝戲的段落,似乎呼應當年阮玲玉主演的《神女》,請導演談談這部分。
A:主要原因是很喜歡阮玲玉,也希望作一些只有上海可以作的事。張孝全飾演一位中國製片,一定要拍戲嘛,要拍什麼戲呢?就來選上海製片廠以前拍過的經典名片,只要講出名字,中國人一定眾所皆知的大片的2014年翻拍版,這樣一定很有趣!因為喜歡阮玲玉就選《神女》。如果是中國人的話,一定沒有人敢動《神女》的主意,我是日本人總可以了吧!不過,還是有一點不想讓人覺得日本人想要褻瀆這個經典名片,外面來的小日本竟然敢拍我們的《神女》!可是因為實在太喜歡《神女》,這部電影也太有名了,有些場景一出來大家都會知道。放入這個段落,等於向那個年代致敬。
如果今天是拍台北版,就會用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。開玩笑的,因為《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》對我的影響太深刻了,可能拍不出來。
和電影的第一次
Q:第一次感受到電影魔力的電影?
A:我的故鄉在熊本縣,小學四年級10歲時,黑澤明導演在熊本城實地拍攝《影武者》,我在現場看到很多臨演穿武士盔甲,印象很深刻。電影上映後,想說就在門口拍總要去看看。沒想到,我在熊本城附近住了這麼久,可是電影裡出現的熊本城,跟我認識的是完全不一樣的風貌,真的是戰國時代那個熊本城的氛圍。當時第一次覺得,原來拍電影的人這麼偉大,原來電影是這麼有魅力的東西。
Q:第一次參與電影拍攝的感覺是什麼?
A:20多年前,我20多歲時參與林海象導演的《Figaro Story》(1991),這是一部跨國合拍片,我是以助導的身份參加,雖然是助導,卻是最底層的小助導,我在片廠唯一的工作就是打板。可是現場一直被攝影師罵,位子不對、板沒有到鏡頭裡面、焦不對等等,一直被罵。對現場只有這個印象,不過電影拍出來後,看到演職員表中,導演組名單裡助導最下面那個是自己的名字,還是非常感動,畢竟自己很嚮往能走入電影的世界。看到自己的名字列在那邊,那一瞬間什麼都值得。我到現在都還會夢到自己拍那部片被罵。
映後座談
給金馬的話
留言列表